2013年9月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纪委书记王岐山在北京调研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建设。这是王岐山出席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开通仪式。 （新华社记者庞兴雷/图）

    中纪委近期要求，狠刹中秋、国庆“两节”期间公款送礼、公款吃喝等不正之风。“以前只说不准，这次发现了会给处分。” （东方IC/图）

    原标题：王岐山主政中纪委十月记 中纪委“开门”反腐

    新建成的中纪委监察部网站在首页显著位置设置了“我要举报”专栏，“就是让大家举报更方便快捷”。

   “以前也有逢年过节禁止送礼的规定，但这次和以往最大区别在于惩罚机制跟上去了。”

   “老百姓关注的是抓了多少贪官，但反腐败的核心不是抓贪官。”一位纪委干部认为，“改善全党风气是更实际的工作，现在纪委重心就在这里。”

    向来神秘的中纪委，从幕后渐渐走向前台。

    2013年9月2日，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正式开通。当天晚上，央视《新闻联播》播报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纪委书记王岐山赴网站调研的画面。

    中纪委监察部新网站正是由王岐山力主建成。9月12日，中央纪委常委、秘书长崔少鹏做客中纪委网站在线访谈时说，中央纪委监察部之前有监察部、国家预防腐败局、举报网站等五个网站，“我们在实际工作中感觉到这些网站比较分散，力量也不集中，资源也有浪费，所以王岐山同志到了中央纪委之后，提出来打造新的网站，把五网合一网。”他还透露，条件成熟的时候，中纪委网站还将开通官方微博、微信等新媒体应用。

    接受网络信访举报是中纪委新网站六项主要功能之一。中纪委监察部新网站的开通，为网络反腐打开了另一扇门。

    除此之外，中纪委上线官网还宣示中纪委“开门”反腐的思路。“过去反腐机构很神秘，现在纪委各个工作流程向社会公开。”北航廉政研究所副所长杜治洲说，“反腐败的透明度在增加。”

   M 自2012年11月王岐山就任中纪委书记以来，先是在2013年初提出“当前以治标为主”的反腐思路；后来又明确中央巡视组职权，使其更具公正性和独立性；及至今年6月，中纪委依据“打铁还需自身硬”的中央精神，在全国纪检监察系统展开会员卡专项清退活动。在王岐山主政中纪委十个月之后，中共反腐新格局渐渐成型。

    “网络反腐必须破题”

    中纪委对网络举报的关注由来已久。2009年，中纪委开通12388网络举报，2013年4月又在各大新闻网站、商业网站开设网络举报专区。中纪委秘书长崔少鹏介绍，新建成的中纪委网站在首页显著位置设置了“我要举报”专栏，“就是让大家举报更方便快捷”。

    每位通过网站进行举报的举报人，都能得到一个唯一的查询码，“也就是说你拿着这个查询码，可以及时查询举报的受理情况，你自己这个码是唯一的，只有你自己能看。”崔少鹏说。

    王岐山对网络在反腐中的作用早有认知。《财经》杂志副主编罗昌平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通过微博实名举报原国家能源局局长刘铁男，王岐山没过多久就知道这个事情了。接近中纪委的人士告诉罗昌平，王岐山本人并没有时间用微博，但他有一个班子，专门搜集网络反腐的信息，“这些信息不光给他，同时也给其他领导”。

    2013年3、4月间，北航廉政研究所副所长杜治洲参加了中纪委研究室组织的小范围座谈会，讨论党风廉政建设的方向。“中央很看重下一步以什么方式反腐。”杜治洲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反腐走到了一个困境，打击力度很大，同时贪污腐败现象也层出不穷。网络是中央领导非常看重的一个方面。”在座谈会上，中纪委一位高层领导提出，“网络反腐必须破题，这个工作一定要有突破”。

    整合后的中纪委网站除了提供集中举报渠道，还首次向社会公众披露“自家”信息。该网站透露，中纪委设27个职能部门，纪检监察室由过去8个增加到如今10个：其中负责联系中央国家机关和国有大型企业的纪检监察室4个；负责联系华北、东北、华东、中南、西南、西北等地方的纪检监察室6个。

    据罗昌平了解，包括原国家能源局局长刘铁男和原国资委主任蒋洁敏案，都是中纪委纪检监察一室负责，“原来每个监察室一年查处一到两起，现在仅一室今年就已查了两个案件。如果按10个监察室来算，中纪委今年查处案件的力度的确很大。”

   “王岐山书记来了以后提出当前要以治标为主，要为治本赢得时间。”制度反腐学者李永忠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治标是由当前的现实情况决定的，主要因为政治体制改革、用人体制、监督体制改革还在摸索，不可能以治本为主。

   “治标不是目的也不是方向，治本才是。”李永忠强调，“目前打好歼灭战才能赢得时间。”

   “给人感觉要动真格了”

    在新一届中纪委统领下，全国纪委系统人员虽未做明显增减，但对机构设置做了微调。

    湖南省纪委预防腐败室副主任陆群告诉南方周末记者，纪委办案周期没有明显改变，案件也没有增多，但政策开始向办案一线倾斜。湖南省纪委的案件监察室由原来的4个增加到5个，“在当前腐败易发多发的情况下，形成对腐败的高压态势，有助于增强党内外的信心”。

    湖南也比以前更加重视网络舆论，纪委开始有专人负责收集网络涉腐舆情信息。前不久陆群还奉领导之命，针对几篇新闻报道涉及的问题作过调查。

    为了贯彻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打铁还需自身硬”的指示，2013年年中，中纪委下发通知，要求本系统在职干部职工在6月20日前自行清退所收受的各种名目的会员卡，做到“零持有、零报告”。

    江苏省纪委首先界定了哪些卡需要清退，最后囊括了市面上各种会员卡、购物卡。“在规定时间内，卡可以自己处理掉，或者上交。”江苏纪委一位干部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比如派驻省厅的纪检干部则交给所属纪检组长，由他统一交给纪委。之后每人要写一个承诺书，向组织报告现在没有持有任何卡，“如果你再有，查出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了”。

    湖北黄石纪委也谨遵上级指示清退卡。“不过整个纪检监察系统清了多少卡出来，并没有公布清理数字。”黄石纪委一名干部说。这也在陆群的意料之中：“如果你送了一张价值几千元的卡给我，我把它上交到单位，岂不是傻帽？要退也要退给你本人啊。”

    在中央编译局世界发展战略研究部主任何增科看来，清退卡的行动难度较大，“他可以报没有，你没有核查机制的话，他报的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江苏省已将“退卡”活动推广到公务员系统。9月20日之前，副处级以上干部都要签署承诺书，上述江苏纪委的干部称，“这是江苏省委的统一部署。”

    一位纪委干部认为，新一届中纪委上任之后，给基层纪检监察干部的最大感受是，纪委的监督职能得到强化。特别是中央八项规定出台之后，在纪委的抽查和监督下，三公消费得到明显遏制，“中央带头从简，下头就从简”。

    很多地方还派生出衍生规定。例如湖北黄石就严抓“公费钓鱼风”、“吃喝风”和“打牌带彩风”。“公费钓鱼风基本上止住了。”上述黄石纪委干部说，纪委会带着新闻媒体到几个常去的钓鱼地点查，一看车牌号就知道是公车还是私车。“至少公车钓鱼不敢了，一采访曝光跟着就要处分了，连司机带当事人。”

    9月13日，中纪委在其官方网站贴出公告，欢迎举报“两节”期间公款送礼、公款吃喝等不正之风，这是新版中纪委监察部网站上线后，第一次接受专题举报。

    “中央放出狠话，一定要刹住送月饼的风气，今年的效果非常明显。”上述江苏省纪委干部说，过节是收受购物卡、代金券的高峰，自打中央八项规定实施以来，打击这些东西就是纪委工作的重中之重。“在中秋和国庆两个节日期间，我们用二十天时间派驻明察暗访组进行督察，发现了一定要处理。”

    “以前也有逢年过节禁止送礼的规定，但这次和以往最大区别在于惩罚机制跟上去了。”何增科告诉南方周末记者，“现在给人感觉是要动真格了，发现了就会给处分，这样才能真正产生威慑力。”

    “反腐败的核心不是抓贪官”

    “反腐败分为惩治和预防两方面，惩治腐败若想有效，一是提高发现概率，二是提高查处概率，三是惩罚要有威慑力。”何增科发现，新一届中纪委在这三个方面同时发力。

    中纪委开通官方网站，以便公民参与举报即是提高发现概率之举。更早之前，中纪委还强化中央巡视组作用，目的是从官方渠道搜集信息，解决反腐败过程中信息不对称的问题。

    在2013年5月17日的中央巡视工作动员暨培训会议上，王岐山要求巡视工作要与时俱进、求真务实，创新方式方法。“现在巡视组人员是一次一任命，不是铁饭碗了。”杜治洲认为，这样做提高了纪委监督的独立性和效率。

    在查处概率方面，中纪委贯彻习近平“老虎”“苍蝇”一起打的指示，打下一批“老虎”。据《新京报》不完全统计，自中共十八大以来，已有9名副省部级以上的官员因涉嫌违纪被查，包括李春城、周镇宏、刘铁男、倪发科、郭永祥、王素毅、李达球、王永春，以及刚被查处的蒋洁敏。

    参加过三次中纪委专家座谈会的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周淑真觉得，王岐山是干实事的人，不搞花架子。王岐山任北京市长时，周淑真作为市政协常委听过他现场讲话。王岐山听别人发言会让人家提意见，说这个问题的根源是什么，要解决有什么建议，“不是让你说完了，最后来个表态念个稿。”周淑真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王岐山初到北京工作时，五环刚刚开通，因为收费导致没人愿意走。“他看到这个情况，决策很快，马上停止收费，撤掉收费闸口，结果五环一下就畅通了。”周淑真说，“王岐山的决策过程干脆利索。”

    王岐山的工作精力非常充沛，罗昌平听中纪委内部人士说，他一天可以工作20个小时，“他待在‘海’（中南海）里的时间还不如在中纪委时间多。”

    2013年1月30日至2月6日，《人民日报》刊发四篇署名“钟纪岩”的评论文章，分别是《反腐倡廉关系党和国家生死存亡》、《惩治腐败始终保持高压态势》、《改进作风就是要净化政治生态》、《坚决维护党的政治纪律》。“钟纪岩就是指中纪委研究室，这些文章是命题作文。”一位接近中纪委的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刊出这些文章都是大领导的意思。”

    王岐山主政中纪委后还很重视研究基础性问题，比如与腐败文化、官场文化相关的改进党员四风问题，以便铲除腐败滋生的文化根源。

   “老百姓关注的是抓了多少贪官，但反腐败的核心不是抓贪官。”上述江苏省纪委干部认为，“改善全党的风气是更实际的工作，现在纪委的重心就在这里。”

    8月2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会议审议通过了《建立健全惩治和预防腐败体系2013-2017年工作规划》，明确了未来五年中共反腐败工作重点。罗昌平注意到，会议特别强调“要完善纪委派驻机构统一管理”。

    按照目前规定，纪委派驻部委或者省厅的纪检组长，是驻在部门的党组成员，参加同级党组的工作。“纪检组长与其他党组成员最大的不同是，他有个一票否决权。”上述江苏省纪委干部说，比如在提拔用人问题上，党组大多数意见即便赞成，“如果纪检组长说这个人不能用，也可以一票否决”。

    因为受纪委和所在部门的双重领导，纪委派驻机构的独立性一直备受争议，中纪委针对此问题也在广泛征求意见。2013年5、6月间，北航廉政研究所副所长杜治洲去贵州六盘水，参加了一个以“纪检监察派驻机构改革”为主题的研讨会，其中也有中纪委研究室的领导参加。

   “中央对垂直管理的问题一直在探索。”杜治洲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如果垂直管理，纪委就不受同级党委领导，“这可能和党章有冲突。”

    对于基层纪委干部来说，倘若完全独立于派驻单位，好处是工作不受制约，缺点是对方可能不愿意配合纪委工作。“我们也在看未来会怎么改革。”上述江苏省纪委干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