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新网】（记者 孔晓琦 实习记者 王昱倩）家中遭劫，贪腐曝光。被戏称为“小偷反腐”案的山西焦煤集团原董事长白培中案有了新进展。2016年12月21日，白培中因受贿、行贿罪被江苏省苏州市中级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3年6个月，并处罚金300万元。

　　与此同时，行贿白培中的山西焦煤集团原副总经理廖拴柱以贪污、行贿等罪数罪并罚，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6年。包括太原市公安局原副局长戴来伟在内，4名曾负责侦查白培中家被劫案的太原警察分获有期徒刑、缓刑。

　　涉案白培中 多人同日领刑

　　据江苏省高级法院官方微信消息，苏州中院经审理查明，2001年至2011年，白培中利用担任霍州煤电集团总经理、董事长、山西焦煤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等的职务便利，为他人在煤炭供应、职务晋升、工作岗位调整等事项上谋取利益，收受杨振兴、胡建伟等人给予的财物，共计折合人民3513.508503万元。2011年11月13日，白培中家被抢劫，为避免因家庭财产与收入不符而暴露经济问题，白培中请托时任太原市公安局副局长的戴来伟提供帮助，谋求降低被劫财物数额，通过胡建伟等人给予戴来伟人民币20万元。

　　苏州中院认为，白培中的行为构成受贿罪、行贿罪。鉴于白培中到案后，主动交待办案机关尚未掌握的主要受贿犯罪事实，真诚悔罪、积极退赃，依法对其受贿罪从轻处罚；白培中在被追诉前主动交待行贿行为，依法对其行贿罪从轻处罚。

　　最终，法院以受贿罪判处白培中有期徒刑13年，并处罚金人民币300万元；以行贿罪判处其有期徒刑1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13年6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300百万元；对白培中受贿犯罪所得财物及其孳息予以追缴，上缴国库。

　　同一天，苏州中院还公开宣判了山西焦煤集团原副总经理廖拴柱贪污、受贿、行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案，对廖拴柱以贪污罪、受贿罪、行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16年，并处罚金人民币200万元；对廖拴柱贪污、受贿所得财物、不能说明来源的非法所得及其孳息予以追缴，上缴国库。

　　苏州中院经审理查明，2008年至2013年，廖拴柱利用担任西山汾河公司经理、西山煤电集团副总经理、山西焦煤集团副总经理等的职务便利，采用冒用或编造他人名义购买房产，擅自出售房屋收款不入账等手段，非法占有单位房屋及销售差价款，共计折合人民币1336.79212万元。2004年至2014年，廖拴柱利用担任古交生活服务公司经理、山西焦煤集团副总经理等的职务便利，为山西中基建设集团有限公司、山西诚泰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等单位和罗卫兵、袁江等个人在工程项目承揽、资金结算、干部职务职级晋升、工作岗位调整等事项上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上述单位、个人给予的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912.1531万元。2010年至2013年，廖拴柱为谋求担任山西焦煤集团副总经理，向时任山西焦煤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白培中行贿金条、现金等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65.46万元。廖拴柱还对共计折合人民币2608.812695万元的财产不能说明来源。

　　此外，曾负责查办白培中家中被劫案的四名警察也分别获刑。据江苏高院官方微信消息，镇江市中级法院审理查明，2011年11月13日，白培中家被抢劫，犯罪嫌疑人劫走大量现金和物品。太原市公安局原副局长戴来伟和警察张维屹、李永平、续文靖在查办白培中家被抢劫一案过程中，违反规定实施了减少被劫财物数量等滥用职权行为，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其间，张维屹、李永平共同或单独贪污部分涉案财物，其中，张维屹贪污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246.7324万元，李永平贪污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223.0878万元。此外，戴来伟、张维屹、李永平、续文靖还利用职务之便，共同或单独收受他人给予的财物，其中，戴来伟收受他人给予的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571.3716万元；张维屹共同或单独收受他人给予的人民币746.5万元；李永平共同或单独收受他人给予的人民币738万元；续文靖收受他人给予的人民币3万元。李永平还向戴来伟行贿人民币10万元。

　　镇江中院认为，在滥用职权共同犯罪中，戴来伟、张维屹、李永平起主要作用，是主犯；续文靖起次要作用，系从犯，依法应当从轻处罚。戴来伟、李永平、续文靖到案后如实供述司法机关尚未掌握的受贿犯罪事实，系自首，依法对戴来伟、李永平减轻处罚，对续文靖免予处罚。张维屹检举揭发他人犯罪，经查证属实，构成立功，依法减轻处罚。戴来伟、张维屹、李永平、续文靖到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罪行，认罪悔罪，积极退赃，依法可从轻处罚。

　　最终，法院对戴来伟以滥用职权罪、受贿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10年，并处罚金人民币80万元；对张维屹以滥用职权罪、贪污罪、受贿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12年，并处罚金人民币80万元；对李永平以滥用职权罪、贪污罪、受贿罪、行贿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12年6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80万元；对续文靖以滥用职权罪、受贿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缓刑一年。各被告人犯罪所得财物及其孳息予以追缴，上缴国库。

　　此外，白培中的弟弟、山西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打黑队正处级调研员白培国亦身涉其中。2016年12月19日，苏州市姑苏区法院公开宣判白培国受贿案，判处其有期徒刑五年。

　　姑苏法院通报称：白培国应山东天源热电有限公司实际控制人杨振兴请托，利用白培中职务上的便利，为杨振兴在煤炭供应方面谋取利益。白培中安排白培国出面，非法收受杨振兴所送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1351.623万元。

　　家中遭劫牵出“小偷反腐案”

　　1963年10月出生的白培中是山西五台人。公开履历显示，他于1983年9月担任霍州矿务局机电设备公司设备技术员。此后17年，白培中从一名技术员起步，历任团委副书记、洗煤厂厂长、矿务局供应处处长、矿长，最后升任霍州矿务局副局长。

　　2000年，霍州矿务局改制为霍州煤电集团公司。白培中出任霍州煤电总经理。次年，依据中央政府关于煤炭行业的相关要求，原山西西山煤电、汾西矿业、霍州煤电三家国有重点煤炭企业合并重组设立山西焦煤集团。此后，白培中成为山西焦煤集团公司董事、党委常委，霍州煤电集团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总经理。

　　2006年4月，原为国企高管的白培中调任忻州从政。在忻州，白培中历任忻州市委常委、副市长。2008年4月，白培中再回山西焦煤集团，出任山西焦煤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直至2011年12月。

　　2011年，时任山西省副省长的任润厚被查出患有喉癌，无法说话，随即称病不出。山西官场即有其将引退的传言，任润厚原来的同行白培中一时成为最热门的接班候选人。但阴差阳错的是，在当年的11月24日，微博曝出白培中位于太原汇锦花园小区的家中遭劫，两名小偷入室抢劫达数千万元。

　　2011年11月24日，一条微博引爆网络：“惊爆：近日，山西焦煤集团董事长白培中家中被劫数千万现金，其妻报案谎称被抢300万。犯罪嫌疑人被抓获后，总价值却是近5000万元东西，其中：人民币600万元，港币100万元，美元27万元，欧元300万元。金条七八公斤，另外还有名表、钻戒、项链等名贵奢侈品。”

　　山西焦煤集团旗下有12个子公司，下辖101座煤矿，控股西山煤电和山西焦化两家A股上市公司，2010年实现销售收入过千亿元，是山西第一国企、中国目前规模最大的炼焦煤生产企业。遭微博曝光后，白培中家被洗劫的消息不胫而走。然而，在此后将近一个月时间内，上述说法仍仅停留在坊间传闻阶段。

　　2011年12月17日，广东媒体《新快报》报道称，山西警方确认该案件属实。此后的12月22日，中共山西省委决定，免去白培中山西焦煤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职务。

　　由此，一起抢匪入室洗劫案，引发国企高管白培中“落马”，为“小偷反腐”再添一重磅案例。（参见《财新周刊》：白培中被抢落马案 ）

　　时间回到2011年11月13日，太原汾河西岸。两名神秘男子尾随着一个女人，进入了汇锦花园小区二号楼一单元。电梯升至11楼，女人打开了1101号房门。尾随的两名男子，将女人推进屋后将门关上。一起入室抢劫案由此发生。

　　据接近太原警方的多个信息源向财新记者描述，当时房间里发生的事件大致如此：两名男子逼迫这家女主人打开家中的保险箱。惊慌中，女人没有反抗，而是一切照办。装好现金及金银珠宝等细软后，两名抢匪还拿走了这户人家的车钥匙。

　　带着抢来的财物，两名劫匪坐电梯来到地下车库后，开着被抢者的奥迪车扬长而去。家中遇劫的女人，名叫李彩亭，正是山西焦煤集团董事长白培中的妻子。

　　与此前传闻的一些细节有所不同，知情人向财新记者称，家财被洗劫之后，李彩亭并没有拨打110报案。“她最先打了白培中的电话，当时没打通。”前述知情者称，“后来，再拨打了她弟弟的电话，她弟弟建议马上向太原警方一高层汇报。”当时尚在位的该名太原警方高层与白培中多有往来，两人关系甚笃。

　　由此，太原警方当天严密布控，进出太原各路口紧急启动排查被开走的奥迪车车牌号。没过几个小时，该车即被查出已上高速，开往河北方向。

　　在河北石家庄，太原警方将两名犯罪嫌疑人抓获，连人带车押回太原。经突击审讯发现，两名抢匪是曾在汇锦花园小区工作过的安保人员。

　　一年后，2012年12月13日，这起抢劫案在晋中市中级法院开庭院审理并宣判，晋中中院受理后仅20余天即完成审理并宣判。法院认定抢劫财物金额为1078万余元，被告人罗从军、李端亮分别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和无期徒刑。同时，经山西省纪委研究并报请批准，白培中被留党察看一年，按规定撤销党外职务。

　　2014年二三月间，山西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金道铭落马后，白培中再次被带走调查。金道铭曾任山西省委常委、纪委书记、省委副书记、省委党校校长、政法委书记等职，2014年1月退居二线。有报道称，金道铭在位时压下了白培中涉嫌违纪案，大事化小。2016年9月13日，白培中案在苏州中院一审开庭，三个月后迎来判决结果。

　　据媒体报道，白培中事发后，有媒体曾联系戴来伟进行采访，接通电话后听说是记者，戴来伟随即挂掉。2014年4月，已退居二线的戴来伟被传带走调查。实际上，在他前后，太原市公安局已有连续三任局长落马，分别为苏浩、李亚力、柳遂记。其中至少苏浩、李亚力都涉及该案。太原警界乱象由此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