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仲泉:谈谈写文章与做学问_人民监督网 

石仲泉:谈谈写文章与做学问

2006-05-01 18:00 来源于:未知 | 作者:admin | 浏览:
访中央党史研究室原副主任石仲泉 初见石仲泉,我们根本无法把他与头脑中的学者和副部级干部划等号。脸庞黝黑,衣着随意,笑容憨厚,乡音浓浓,使他更像一位质朴的长者而不是领

——访中央党史研究室原副主任石仲泉

    初见石仲泉,我们根本无法把他与头脑中的学者和副部级干部划等号。脸庞黝黑,衣着随意,笑容憨厚,乡音浓浓,使他更像一位质朴的长者而不是领导。谦和的谈吐令我们无拘无束,3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在这不知不觉的漫谈中悄然而逝。整个下午,我们听石仲泉侃侃而谈,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饥饿,宛如吃了一顿丰盛的“精神大餐”。走出研究室的大门,夜幕已经降临,京城早已万家灯火。

    石仲泉既是著名的党史专家,又是著述颇丰、硕果累累的写作大家。请他谈写文章与做学问,是我们在策划“妙笔助你成功”选题时就有的设想。无奈他的日程实在排得太满,直到我们的“策划”接近尾声时,他才得以抽出时间。9月28日下午,石主任接受了我们的采访。

我们的话题是从他所钟爱的党史研究开始的。

 研究党史让我受益终身

     石仲泉祖籍湖北红安,生于湖北江陵。1961年,他从北京大学哲学系毕业后留校读研究生, 1964年毕业后被分配到中央马列主义学院工作,从此就与党的理论、文献研究和党史研究结下了不解之缘。目前,石仲泉担任中共党史学会副会长、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研究会会长、毛泽东哲学思想研究会会长,中国人民大学党史系博士生导师等职务。

    虽然石仲泉现在中央党史研究室工作,但他却是在中央文献研究室呆的时间最长。“文革”开始前后,石仲泉在陈伯达任院长的中央马列主义学院工作了5年。1969年,陈伯达报请中央把这个学院撤了,石仲泉也被下放到首钢劳动了3年,之后又到北京市委宣传部工作了6年,直到1978年,他调到了当时的中共中央毛泽东著作编辑出版委员会办公室。1980年,这个办公室改名为中央文献研究室,石仲泉在这里又干了15年,直到1995年调任中央党史研究室副主任。

    不论是在文献研究室还是在党史研究室,石仲泉都把深入实际、联系实际作为研究党史的主要方法。他特别强调深入调研对于写作的重要作用,认为“写任何文章包括写党史,都不能脱离实际。这是因为,到现场去调查走访,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写出来的东西分量是不一样的。而根据查阅资料和一般了解,虽然也能写出东西来,但往往失之肤浅,干巴巴的,特别是准确性要打折扣”。于是,他提出了“走走党史”的概念。

    所谓“走走党史”,就是到实地去考察调研,看看党史发生地的真实情况,去访问一些当事人、知情人,把概念化的党史变成具体化、形象化的党史。他说:“我想尽量把那些鲜为人知的情节和细节挖出来,增加文章的可读性。同时通过实地调查,纠正一些史实错误。”

    他举例说,红军长征途中开过一次“沟坝会议”,这次会议不像遵义会议、黎昌会议那样有名,却非常重要。但石仲泉对会议的一些重要细节还有些疑问,他决定到实地走一走。红军四渡赤水之后,到了贵州沟坝这个地方,当时红军中有一种情绪:怎么老是走路不打仗?红军官兵包括一些高级指挥员都希望打上一仗,鼓鼓士气。于是提出打土城。当时政治局召开了扩大会议,大多数人都赞成打,只有毛泽东反对,他认为土城的国民党守军和工事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薄弱,而一旦失利将会给刚摆脱困境的红军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毛泽东说如果他的意见被否决,他就辞职。两种意见相持不下,只好进行表决。结果只有毛泽东一票不赞成打,会议通过了打土城的决定。回到住处,毛泽东坐卧不安,到了深夜也没睡着,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打。于是爬起来,让警卫员提着马灯带路,找到周恩来,彻夜长谈。周恩来见毛泽东分析得有道理,就赞同他的意见。后来他们俩又一起去找朱德,三个人形成了共识。第二天重新召开政治局会议,三人一起来讲,详细分析了打与不打的利弊,终于把大家说服了。

    “沟坝会议”到底是什么时间开的,土城的情况又是怎样的,毛泽东与周恩来的住处究竟有多远,党史上讲得并不很清楚。“这次我去走了一趟,弄清楚了这些问题。其实当时毛泽东和周恩来两人的住地相距很远,至少有七八里地,至今还是羊肠小道,坑坑洼洼的,白天我都走了近一小时,晚上没有一个多钟头肯定不行。”石仲泉说:“这一走,不仅增加了感性认识,而且受到了深刻教育,让我深切感到毛泽东的伟大。一般来说,既然自己的意见表达了,而且撂了挑子也没吓住别人,也就算了。但毛泽东不顾自己的面子,不顾危险,深更半夜去找周恩来做工作,这足以证明毛泽东以革命事业为重的伟大胸怀。后来的事实表明,敌人在土城的部署非常周密,火力很强。可以想像,如果没有毛泽东的这番工作,红军不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前途!”

    石仲泉认为,到实地走走,不仅可以了解很多新的情况,而且可以帮助自己思考和辩误。前不久,他重走长征路,来到当年毛泽东吟出《七律·长征》的甘肃通渭县文庙,在这里,他对毛泽东的不朽诗篇进行了新的解读和体味,对后人就诗中名句的解释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如“更喜岷山千里雪”,过去理解得比较狭隘,以为讲的只是走过了那座大雪山。石仲泉认为,如果这样,长征最艰难的险阻——草地,似乎就遗漏了。但是,如果将岷山理解为广阔的地域概念,那么这一句就能涵盖长征途中所有的雪山草地。“三军”,据说毛泽东本人有过注解,指红一、二、四这三个方面军。石仲泉却认为这与吟诗时的历史背景不符合。那时,红二方面军还未成立,其前身红二、六军团还在湘鄂川黔根据地转战,中央与他们断了联络,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情况,那时他们也没有长征的考虑;红四方面军正在南下,张国焘反中央的活动很猖獗,在阿坝召开会议,声讨所谓“毛、张、周、博北上逃跑”,攻击中央的北上方针是“逃跑主义”,随后又在卓木碉另立临时中央,开除了毛泽东等一批中央领导人的中央委员和党籍,并下令通缉。毛泽东吟《长征》诗时,张国焘反对中央分裂党的活动已昭然若揭。在张国焘的控制下,红四方面军的去向究竟如何,最后能否北上还根本不能确定。走了长征路,进一步熟悉长征史后,石仲泉感到这个自注至少不是作者吟诗时的原始想法。现在,有的注家强调毛泽东的革命浪漫主义情怀,认为这是对三个方面军将要胜利会师的一种期盼,在重印《毛泽东诗词》时应该把作者的自注印上。石仲泉认为,这是脱离历史背景的纯主观想象,诗人无论多么浪漫,在当时恐怕很难有这样的“期盼”。对“期盼”说,石仲泉说他“实在不敢苟同”。

    石仲泉“走党史”已经断断续续走了很多年头了,足迹遍及所有的革命老区,从2003年起又开始重走长征路。他最长的一次走了50多天,一般每次都要走20来天。7年来,他“走”的时间累计在400天以上,对于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来说,这决不是个小数字。

    石仲泉满怀深情地说:“研究党史让我受益终身。”目前他已开始着手推出他的研究成果,准备编辑出版一套系列党史读物,即“我观”系列。2002年,他出版了《我观党史》;2003年,在纪念毛泽东诞辰110周年时,出版了《我观毛泽东》;2004年,出版了《我观邓小平》。他想等到2008年周恩来诞辰110周年时,再出一本《我观周恩来》。

 文字工作最讲究严谨

     作为著名党史专家,石仲泉参与了许多中央重要文献的起草工作,在文稿写作和文字修养方面造诣深厚。他曾是《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起草小组成员,并负责《决议》注释本的编写和修订工作,参加过胡绳《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的整理工作,参与了《周恩来传》(上卷)的撰写和《胡乔木回忆毛泽东》一书的编写。参与主编的有《毛泽东的读书生活》、《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史全鉴》等。个人的专著更是洋洋大观。

    石仲泉曾经在胡乔木、胡绳等大家的直接领导下工作,得益于恩师的指点,加上长期的写作实践,使他逐渐养成了严谨的治学习惯,并积淀了深厚的文字素养。他说:“胡乔木、胡绳等领导在文字方面有很多共同特点,如知识渊博,思维活跃,经常兴致勃发,文思泉涌。虽然他们很有才情,但又都很讲究辞章,文字非常严谨、考究。读他们的文章真是受益无穷。”

    石仲泉回忆,有一次,他主持编写建国以后的党史,一个班子洋洋洒洒写了70万字。就在已经定稿、即将排版付印时,胡乔木突然来了指示,要求打“的” 舍“了”,就是把书稿中多余的字,主要是“的”和“了”,能去掉的统统去掉。石仲泉感慨地说:“六七十万字的文章,我组织人手专门搞了10多天才完成。果然,‘了’、‘的’去掉以后感觉确实不一样了,文字干净凝练,自然流畅,读起来朗朗上口。我想,这就是常说的文字功夫吧。”

    “我觉得当前我们的文稿写作还是比较严谨的,但有些媒体文字不够严谨的问题比较突出。”石仲泉如是评价。他举例,前几天,有家大报发表了一篇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的评论,第一段第一句话就是“战争与和平是人类永恒的主题”。石仲泉认为,说和平是人类永恒的主题自然不错,战争怎么能成永恒的主题?人类总有一天要消灭战争嘛。如果战争是永恒的主题,那共产主义不就永远实现不了了吗?这句话肯定有毛病。“再举一个例子。前段时间电视里搞了个系列专题‘永远的丰碑——抗日英雄谱’,宣传了许多抗日英雄,其中绝大多数确是真正的抗日英雄,但把国民党将领杜聿明、薛岳也当成抗日英雄来宣传,恐怕不大合适。英雄是具有特定含义的一个褒义词,是指那些英勇顽强,为人民利益而牺牲自己的人。国民党将领中为国捐躯的张自忠、赵登禹、佟麟阁、戴安澜等,称得上是抗日英雄。可杜聿明、薛岳这些人虽积极抗日,但也是反共先锋,当年薛岳在长征途中追剿红军,都是世人皆知的史实,怎么能把他们称作英雄呢?当然为了肯定他们抗战有功,可以称他们为‘抗日名将’。”

    石仲泉指出,上面这些问题,既是文字修养问题,又是理论素养和政治水平问题,这些都是党的文字工作者所必须注意的。

 提高文字修养要从四个方面入手

     石仲泉认为,文字修养是一个人人品、学问和作风的综合反映。思维和认识一般需要通过文字来表达,一个才华横溢、功夫扎实的文字工作者,首先应该是一个学养丰厚、知识渊博的人。

    怎样才能提高文字修养呢?通过总结长期的文字工作实践,石仲泉觉得主要应从四个方面来努力:

    第一、要提高对文字基本功的训练。石仲泉说:“胡绳同志在世的时候,我曾在他身边工作。其间我读到一篇他在1959年写的文章,叫《义理、考据和辞章》,是专讲文字基本功训练的,给我印象很深。”这篇文章教会了他如何从文字工作的初级阶段起步,一步步按照文字工作特有的规律循序渐进,慢慢达到了一个较高的境界。同时,作为文字工作者还要勤于思考,因为敏锐的思想、严密的思维对于提高文字功力是必不可少的。

    第二,要加强知识修养。知识丰富,文字表达才可能丰富。一些自然科学家不仅科研成果丰硕,而且出口成章,文笔优美,就是因为他们博览群书、学贯中西,像杨振宁、李政道等科学家既有深邃的哲学思想,又有丰厚的艺术修养,他们把搞科研、做学问和写文章很好地结合起来了,既善于阐述深奥的科学问题,也能写出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的好文章,所以知识修养直接影响文字修养。

    第三,要加强生活修养。只有贴近群众、贴近生活、贴近实际,不断地吸收新鲜的、朴实的、群众喜闻乐见的语言和词汇,才能够使自己的文章生动鲜活起来。《百年潮》杂志为石仲泉的重走长征路系列文章开辟了一个专栏,名称叫“走走党史”。酝酿这个栏名的时候,有同志提出,“走走党史”不合乎语法规范,‘党史’怎么能走呢?有明显的语病。如果叫“重走党史之路”就准确了,但这样的名称,又有些刻板。石仲泉与大家反复商量,觉得还是叫“走走党史”好,尽管不大规范,但不会引起歧义,大家一听就明白,很通俗,很生动。说明多用群众语言的好处,同时也是一种创新。

    第四,要敢于吃苦。常有一些年轻人问石仲泉:你写文章有什么体会,你的那些文章都是怎么写出来的?每到此时,他总会笑着回答:我最大的体会就是写文章不能怕吃苦。我们不排除有才思勃发、一气呵成的经典名作,但多数好文章都是呕心沥血之作,在“山穷水尽疑无路”之际,只要“呕心沥血”一番,总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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