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名者与其一墙之隔，仕途不顺，“有才气”但难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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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立联缺席了成都市人口和计划生育委员会(下称成都市计生委)4月16日的大会，但这不妨碍他成为会议的主角。会议通报：假冒成都市计生委办公室主任李琢之名发微博的，正是与李琢办公室一墙之隔的研究室调研员孟立联。

　　一周来沸沸扬扬的“李琢19961003”微博事件，幕后的操盘者终于显山露水。从2011年11月11日起，孟立联利用办公室相邻李琢的条件，开通了一个以李琢为名的微博，编写和讲述着李琢的工作和生活。这个微博在网上孤独地生存了5个月，连李琢也完全不知，直到几天前因为网友的偶然关注而迅速蹿红。

　　孟立联在成都市计生系统内，被公认颇有才气，仕途上却不甚顺利。最近三年，他两度因群众测评不过关而未能升迁。他为何要假冒李琢？记者未联系到孟立联本人，无法得知其具体动机。更为诡异的是，真相大白后，微博“影子主任”的身份虽不真实，但126条微博却不完全是造谣，其中不少内容，都得到了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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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发现一个特别二的人”

　　“李琢”微博无遮拦吐槽“官场生活”，两小时内爆红

　　2012年4月12日晚8时，是“李琢19961003”微博从默默无闻到爆红的起始。网友“思路花雨2012”发现这个微博时，“李琢”仅有142个粉丝两个小时后，这一数字达到了1.4万。

　　当时“思路花雨”刚刚吃过晚饭，在关注对象中看到了一条转发消息，这位简介为“成都计生委办公室主任”的博友，迅速吸引了她的眼球。匆匆看过几条他的微博，她喊道：“老公！快来看，我发现一个特别二的人！”

　　微博中，“李琢”不仅对成都市领导多番“吐槽”，更自曝曾给副市长代笔，还提到系统内的公款吃喝，甚至官员间人际关系的秘闻。

　　“思路花雨”的老公看后，觉得这是假的，“不可能有这么傻的人”，但“思路花雨”却感觉这是真的。身为河南的一名政府工作人员，她觉得官员在工作中和生活中其实是不一样的，在网络上以另一种面目存在并不奇怪，况且微博曝光的诸多细节，编造的可能性很小。

　　“李琢”的微博以“记录，发现”四个字开通于2011年11月11日，经过三次更改后，名字定格为“李琢19961003”，个人简介则在今年4月5日才改为“成都市计生委办公室主任”，并上传了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公务员的照片形象。在4月12日晚走红前，微博的声音一直很微弱转发数和评论数都是零。

　　因为过去有官员不懂微博特点而直播开房过程，不少网友怀疑，这位敢言的“李主任”不知道微博的开放性。然而种种迹象表明，博主完全了解。“李琢”还在无人关注的2011年12月，就已三次发图“晒”自己的福利，2012年3月27日，他开始转发微博。也正是因为转发了一条“成都发布”的微博，他才被网友们注意到。

　　许多网友评价“李琢”微博“太真实了”，并迅速关注和大量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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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员们“躺着中枪”

　　微博中被提到的官员有20人，真正李琢称自己和家人受到极大伤害

　　现实中的李琢，的确是成都市计生委的办公室主任。当“李琢”的粉丝数在晚8时如火箭加速般蹿升时，4个小时前，李琢就得知了消息。

　　4月12日下午4时左右，还是上班时间，李琢的朋友打来电话问：“你开微博了吗？”李琢说没有，朋友告诉他事情原委，李琢深感意外，马上上网去看。

　　稍晚，成都市计生委宣教处副处长王波也接到了电话。他在“李琢”的微博中被戏称为“王三皮”“三皮”为“波”字拆开。本地一位记者提醒他，计生委出事了。为了看网上内容，王波迅速注册了微博。当他了解了情况，准备向领导汇报时，李琢也将网上内容打印下来，准备向领导汇报。

　　事后来看，在成都计生委得知消息、现实中的李琢着急向领导汇报后的数个小时内，网上“李琢”似乎对这一切并不知情。尽管粉丝在剧增，微博在被疯狂地转发和评论，但博主没有删微博，也没有更改微博简介中的身份。

　　在得知消息的当口，成都市计生委是如何讨论应付的？记者多次询问，成都市计生委一直没有透露。

　　因担心“李主任”反应过来后删微博，很多网友截屏保存了相关内容。12日晚10时30分左右，“李琢”的粉丝突破了1.4万，预料中的删除出现了，微博一条一条消失，最后ID被注销。

　　这并不能阻挡“李琢”继续走红，网友把截图保存的全部126条微博，整合后继续传播。同时，微博中提到的官员，也被网友一一列出人名对照表。上自被“吐槽”过的成都市领导，下至同一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躺着也中枪”的官员达到了20人。一位成都市计生委内部人士向记者透露，对照表中涉及本系统的内容，仅有两处没有和现实对应上。

　　成都市计生委政策法规处副处长冉毅是最早被网友找到的“中枪”官员，他被博主称为“冉鬼子”。4月12日，他还在党校学习，当晚河南网友“良子彦青”从成都市计生委网站通知中找到了他的电话。冉毅还不知情，对“良子彦青”说，成都市计生委办公室主任确是李琢，但他根本不懂微博，微博可能是别人冒名注册的。

　　前述成都市计生委内部人士也说，李琢是单位的“笔杆子”，平时为人低调，很难相信他会有此举动。

　　事实上，当晚就有媒体直接联系到了李琢，李琢也做出了否定的回答。接下来的一天，各地网友和媒体的问询电话纷至沓来，他的电话成了烫手的热线。

　　4月13日，记者在成都市计生委办公室见到李琢时，他面容憔悴，向记者斩钉截铁地表示自己并没有开通微博，而是有人冒名，同时说，自己和家人受到了极大的伤害。采访过程中，他接了另一个媒体询问的电话，短短几十秒的通话时间里，他的手一直在抖。

　　这一天下午，李琢通过四川新闻网发出个人声明，称有人冒用他的名义，在微博上发布造谣诽谤言论。这被李琢和成都市计生委视为对事件的最终回应。此后，记者多次联系李琢，均被他以“不愿被打扰”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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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造假者就坐在李琢左边

　　李琢平时说话声音较大，可能被造假者留心倾听

　　事情并没有戛然而止。4月16日下午的成都市计生委大会突然公布，真正的发帖者是计生委研究室调研员孟立联。

　　李琢微博事件震动了成都市计生委系统，所以这次大会也在人们意料之中，一位内部人士会前认为，“可能是为了统一思想，要求大家注意本职工作，不要被外界言论影响”。然而，会上爆出了这一重磅新闻。

　　当天，记者来到成都市计生委办公区，孟立联的办公室紧闭着，人不在。他右面的办公室里，李琢正在工作。

　　两人的办公桌位置，似乎能解释为何孟立联能“高仿”出李琢的工作和生活。他们所在的办公区原来是一间大屋子，后用木板隔为“田”字形的四间，木板中空且上不接顶。孟立联的办公室位于田字格的左下角，他的右边就是李琢。这一重要的位置信息，甚至就存在于微博中：2011年11月30日，孟立联将微博名由“派高2455712653”改为“右面啄哥2455712653”孟立联的右面，坐的正是李琢。

　　计生委工作人员分析，李琢平时说话声音比较大，可能是每天上班时，他的大嗓门把许多信息毫无保留地泄露给了左边的孟立联。在李琢高谈阔论或窃窃私语时，后者留心倾听，并迅速将一些内容编排到了微博中。

　　提起孟立联，大家都觉得他很有才气。王波说：“我还在达州工作时，就知道他是个很能写的人。”孟立联1964年生人，是计生系统的“老人”。他曾调到广安地区计生委，后又调入四川省计生委，最后又调到成都市计生委，“业务能力还可以”。

　　“有才气”，不仅是单位同事评价，孟还有能拿得出手的“干货”他同时是西南财经大学中国西部经济研究中心人口研究所兼职教授。西南财经大学相关负责人介绍，像孟立联这样在政府任职同时兼职教授的，整个中心共有5人。

　　人口所实行双导师制，孟立联负责安排学生学习，最近他不怎么带学生了。但在网络搜索中，仍能发现孟立联的一些学术论文。2011年11月22日，他还在西南财经大学承办的“中国西部人口发展论坛(2011)”上作了学术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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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造假者为何冒名开微博仍是谜

　　同事称其比较清高，难打交道

　　这样一个有能力的人，为何要假冒李琢名义开微博，并不断对同事进行攻讦？由于孟立联正在接受调查，其动机暂时不为人知。

　　记者了解到，孟立联学术上有所成就，最近几年仕途却颇为不顺，其攻讦的对象，则与他的事业线发生过交集。

　　孟立联大约在10年前由四川省计生委调入成都市计生委，2006年任办公室副主任，2008年升任办公室主任，其间他主持过一段政策法规处的工作，冉毅当时受他领导。

　　冉毅后来回忆，他与孟立联工作上分歧较多。也许是这一点，孟立联在微博里抱怨：“冉鬼子和谁在一起都闹矛盾，老板还用他，真是闯鬼了。”

　　其间，成都市计生委两次欲将孟立联扶正，但都没有通过最后的民主测评环节。微博中提到的宋银邦，2008年任政策法规处处长，冉毅在2011年5月6日也被任命为副处长。

　　2009年12月22日，孟立联被免去研究室副主任职务，任研究室调研员。王波向记者解释，这实际上是提职：“副主任是副处级，调研员是正处。”

　　在王波看来，孟立联的为人处世是有问题的，两次民主测评未能通过就是证明之一。“他比较清高，难打交道。”在单位中孟立联不太跟王波等人接触，就算是中午在机关食堂吃饭，也很少坐在一起。

　　王波说，在这个事情发生前，李琢一直在用各种方法争取孟立联，把他当兄弟看。这让李琢也很痛苦，他后来向人说起，其实事情发生后已经猜到是孟，但还是没有想到孟会做这样的事。

　　作为成都市计生委的一员，孟立联用假冒的身份，究竟反映了哪些真实情况，这些行为背后隐藏了“办公室政治”的哪些秘密？这些问题得不到回答，“李琢”微博在网络上留下的阴影，就仍然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