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公关公司与网站职员、版主勾结,收费违规删帖;网站代管框架存在漏洞
近日,百度三名员工因参与“有偿删帖”,被警方以“涉嫌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刑拘。昨日,记者从北京市公安局获悉,警方已针对此事成立专案组,正在进一步调查。有消息称,不止百度一家公司员工被刑拘,“有偿删帖”涉及多家公司。但该说法未获得警方证实。
记者调查发现,大批网络公关公司靠“有偿删帖”牟利,与全国多数知名网站(论坛)工作人员、版主等相互勾结,与有需要的地方政府部门、企业和个人进行灰色交易。
■ 暗访
删帖子2000元 删新闻8000元
网上搜索“删帖”,出现近三千万条相关信息,大多是“专业删除负面信息”的网络公司。
记者发现,多数删帖公司都有独立网站,往往冠名“网络危机公关”。他们以数百元到上万元不等的价格,在网上招揽生意,留有电话、QQ等联系方式。
记者通过QQ联系一家删帖公司,该公司人员介绍,他们的客户多是企业,地方政府部门或个人,出高价删除负面的帖子或稿件。公司与全国上千家网站(论坛)管理员有密切的业务联系,经常帮一些与帖子关联的部门、企业、个人解决“燃眉之急”。
随后,记者给该公司发去一则被三个网站论坛转载的“土地纠纷帖子”。对方称,相同帖子但网站不同,删帖收费不同。三家网站所需删帖费分别为2600元、1000元、1800元。
公司人员解释,与不同的网站管理员合作,需要给予一定的辛苦费,管理员开出的价格高,公司收取的删帖费就高。
删除门户网站的新闻稿件,删帖公司收费更高。
记者要求一家删帖公司删除一则被几家门户网站转载的新闻稿件。“某某网8000元,某某网6000元。”这家删帖公司给出价码,工作人员解释,如果该新闻帖发在博客或贴吧等论坛,花不足2000元就能搞定。由于是正规新闻网页,删除新闻帖,网站工作人员需要冒相当的风险,保不准丢了工作,“冒着丢工作的危险帮忙,价码肯定不低”。
随后,记者又向多家删帖公司提出删除北京某报网站上一篇新闻。多家删帖公司均称,“给多少钱也无法删”。一家删帖公司坦言,公司一般与全国知名商业门户网站(论坛)合作,跟报纸等媒体网站人员很少合作,“再说和媒体工作人员合作,担心被曝光”。
■ 调查
有网站人员家属开删帖公司
此次员工因参与“有偿删帖”被刑拘,百度贴吧负责人介绍,已在后台建立起更强大的监控平台和完善的内审机制。针对中介收费删帖,百度一管理人员称将对疑似收费的行为从严审核,并采用技术手段对内外部可能出现的漏洞定期巡查,一旦发现可疑状况就及时介入调查。
记者调查发现,删帖公司与网站人员勾结,已形成地下有偿删帖产业链条。
近日,记者联系新浪、搜狐等数十家网站,客服均称正规删帖免费。
正规删帖 网站免费
新浪新闻中心一名编辑人员称,如果需要撤销新闻稿件,需原创纸媒等通过传真发撤稿函,撤稿函上盖上媒体公章,附上所删除页面链接地址,标题,以及撤稿原因等。新浪新闻中心接到撤稿函后送往新浪总编室,经总编室审核后删除,不需要任何费用。
对于网络社区、贴吧、论坛上的信息等,多家网站编辑人员称,对于该类非新闻作品类的论坛网帖,如要删除,需当事人提供相关证据、证明,通过邮件等方式反馈信息,网站工作人员接到反馈核实后决定是否删除。如果反映问题属实,论坛帖子会被删除。如果不属实,帖子仍将保留。
论坛版主“是肥差”
正是这些通过正常途径无法删除的帖子或稿件,成了删帖公司“摇钱树”。
既然网站有严格的删帖流程,为何删帖公司能钻空子?
一家知名论坛编辑人员透露,该论坛有一个部门专门负责删帖等日常工作,主要针对色情内容和虚假信息等,50人每天要删除4000至5000条帖子。由于论坛设置版块较多,网站人员不能保证对每一个社区论坛海量信息进行监控,于是将权力下放给由网友担任的版主,可以删除论坛中的色情或虚假的信息,“代管框架为有偿删帖提供了空间。”
记者调查,多数知名网站论坛由非网站工作人员参与管理,处理日常删帖等工作,“如果让公司员工管理论坛,公司成本将不可估量。”一家网站人员表示。
另一个事实是,不少网友想通过关系、送礼等当上网站或论坛的版主。“虽然不给工资,但这是个肥差。”一名论坛的版主说。
“靠人脉关系赚钱”
“一些删帖公司就是网站人员的家属所开。”北京一知名网络公关公司的唐先生说,全国有数以万计的“删帖公司”(或个人),都与大型门户网站(论坛)员工有直接的利益关系,“谁的人脉广、谁的关系深,谁就最赚钱。”删帖的范围包括门户网站、论坛社区、视频网站、知识问答平台、知名博客等。
王辉(化名)是北京一家删帖公司的职员,专职负责有偿删帖。他说,公司与全国多数商业网站都有“渠道”联系,删帖费用几百元到万元不等,很大部分费用被参与删帖的网站编辑人员抽走,“删帖公司年收益可达数百万,参与的网站工作人员(版主)每年也有数万到数十万不等的好处费。”
王辉还透露,为扩大业务量,不少删帖公司会主动发搜索、发布一些对公司和个人不利的帖子,行内叫“先产毒,再放毒,后杀毒。”
“暴利之下,必有勇夫。”搜狐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编辑称,“有偿删帖”早已被业内熟知,监管再严仍有个别编辑铤而走险。
这名编辑也听说过因有偿删帖被公司开除的案例,“私下删除一条帖子,必然留下删帖痕迹、记录等,公司可根据删帖痕迹等‘顺藤摸瓜’。”
说法
北京市君泰律师事务所律师郭昭利认为,网站工作人员(版主等)利用职务之便,删去正确反映社会情况的信息,以至于网民不能正常浏览搜索等,打破了网络正常的信息发布状态。删帖中如果存在相互勾结的有偿收费现象,达到一定金额,则构成“涉嫌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被刑拘,该罪名针对国家公作人员等之外的社会人员而言。
郭昭利建议,互联网公司应制度化、常态化地加强“有偿删帖”等违法行为的监管,杜绝互联网人员腐败。媒体和网民要对类似“有偿删帖”等网络公关行为形成舆论监督;相关部门应继续加强打击力度,让“有偿删帖”等得到处罚成为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