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长进京找王明亮
山西“问题疫苗”核心当事人,失去爱子的柳林县农民王明亮前天陪哥哥进京看病。昨天傍晚17时47分,他给我短信:“王老师,你好!我们老家今晚来当地官员和公安接我,请关注!我住在北礼士路70号地质宾馆。”
我即联系他,知其还安全。随后,我与提前约好的几位愿为他们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师见面,我们都十分担心王明亮的安全,即将王明亮叫来。我们交谈时,王明亮所在地山西省吕梁市柳林县金家庄乡派出所所长翟武平打来电话,王明亮未接。王明亮对我们讲:“他们可能已经到北京了,下午说的在坐飞机。”
为保障王明亮安全,昨夜,几位律师朋友一起护送王明亮来我家。回家后我安慰他,“只要我在,他们休想将你带走,除非将我一起抓到山西去!”
今天上午我带他到我的办公室。而他的哥哥目前还在北京阜外医院等待看病,刚才王明亮打开手机,发现当地派出所长翟武平从24日晚18时至今连续打了14个电话,并于20时28分发短信给王明亮:“我翟所长回电话”。信息显示的号码是13934356045。
王明亮说,23号晚上,他刚刚来到北京,翟所长便打电话给他,问他在哪里?王明亮一会儿告诉对方在太原,一会儿告诉对方在北京,一直没有给对方一个肯定的回答。
为了确定翟武平是否到达北京,我与几位同事打电话给翟武平所长,他称自己目前在太原。
此后,我致电北京首都机场及海航公司,查询到翟武平3月24日晚18时15分,从太原乘坐HU7371赴京,并于19时20分到达北京首都机场。而翟武平给王明亮打电话的时间显示:当晚登机前的18时,曾给王明亮打过电话,下飞机后又于19时33分给王明亮电话,之后发短信给王明亮,并先后拨打14个电话。
我通过航空公司还查到,与翟武平所长同机来京的还有王明亮同村(金家庄乡下嵋芝村)的王建军。其他还来了多少人,无法知晓。
王明亮接到恐吓短信
而此前,王明亮与众多患儿家长一起在太原,向山西省相关部门申诉。3月21日13时19分53秒王明亮接到来自15156752184手机的短信:“不要猜测我是谁,我们老板叫我联系你,是跟你讲清楚,役苗的事情你不要再闹了,如果你不闹这事了,我们老板会事后给你十万块钱,你现在就可以给我个银行卡号或者事后再给你联系。”
“如果你执意要闹我们老板花钱找人砍你一条腿还是很容易的,你的地址我已经记下来了,不要以为闹大事就有用,事情一过你还是普通人一个,我们老板也不是普通人,真要搞你你就是告到哪都没用,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另外不要试图知道我是谁我也是受人之托。”
王明亮即回复短信:“你要拿就拿我两条腿!拿一条,我还能跑北京。”
王明亮告诉我,“我儿子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与王明亮一起申诉的其他几位患儿家长也收到了这条手机短信。包括山西疫苗举报人--山西省疾控中心干部陈涛安也收到了这样的恐吓短信。
王明亮的故事——
“永别了!我的孩子。”
“永别了!我的孩子。”
31岁的山西省柳林县农民王明亮,看了自己9个月的儿子最后一眼,拖着已被雨水淋透的身体离开了北京香山植物园。
这是发生在2008年8月22日凌晨的一幕,期间北京正在举办规模宏大的奥运会。
当天凌晨3时许,王明亮将整整抢救了6个多月,最终死于进京求医招待所中的孩子送到就近的北京香山植物园。
天一直下着雨,植物园的草丛中撑着一把雨伞,伞下的包袱严严实实,里边包裹着孩子的尸体,还有一封信。
信上这样写道:“大哥、大姐:您好!我们是小儿的父母,孩子于2007年11月24日健康出生,满月后突患不明原因疾病,抽风7个月治疗无效死亡,这是我们仅剩的500元,请求帮忙安葬,愿孩子永远像花儿一样美丽。”
王明亮告诉记者:“我原来想把自己的骨肉带回家乡安葬的!奥运会了,进京看病都把孩子的包裹查了个底朝天,别说带个死去的孩子出北京了。”
带着已经为孩子“哭得晕死过不知多少次的”妻子,王明亮回家了。
接种疫苗一周后开始抽搐
这个名叫王小儿的孩子,是王明亮唯一的儿子。王明亮夫妇育有一女一子。女儿王媛已经7岁,在上小学一年级。
2007年11月24日,盼子心切的农民王明亮在吕梁市人民医院迎来了“自己的命根子”。孩子出生当天,医院即为新生儿接种了卡介、乙肝疫苗。
剖腹产子的同时,他的妻子做了绝育手术。
孩子满月后不久,2008年1月2日下午,柳林县柳林镇青龙村卫生所医生杨桂兰来到王明亮一家居住的平房里,为孩子接种了乙肝疫苗。
王明亮的妻子马彩云说:“当时,我妈和我都在家,医生是我打了好多次电话请来的。”
一周后,“孩子开始抽搐,此后不断出现,我们以为可能孩子冷着了。”
随即,王明亮买来电暖器,并为孩子加了被子。“但是,孩子还是在抽。”“后来,请来医生检查,说孩子一切正常,非常健康。”
一个月后,“大年初三的晚上,吃完奶后,孩子便开始呕吐,两个眼睛往上翻,脸上、身上发青。”
正月初四,即2008年2月10日1时许,孩子被送到吕梁市人民医院抢救,入院病历上写道:“继而呼吸暂停,微弱,面色灰白,频繁惊厥,发作时面肌颤动,口角抽动……”医院开出了《病危通知书》。
在该院救治11天后,“控制不了抽搐,呼吸依然困难。儿科副主任高兰芳专程护送孩子到山西省儿童医院”,王明亮说。
该院的出院诊断为:吸入性肺炎伴中毒性脑病。
拯救孩子
在山西省儿童医院整整住了36天后,医生对王明亮讲,能做的检查都做了,就是找不见病因。
期间,该院先后开出了十多份《病危通知书》。该院的出院诊断与入院诊断一致:癫痫,癫痫持续状态,支气管肺炎,注意遗传代谢病。
出院医嘱写道:“转上级医院进一步诊断”。
2008年3月26日晚,山西省儿童医院神经内科主任医师韩红偕同一名护士,一路护送孩子赴国内神经内科最权威的北京大学第一医院。
在北京大学第一医院住院6天后,主治医生熊晖通知王明亮:“我们也找不见病因,没有办法了,你们回家吧。”期间,好多位专家前来会诊,依然没有给出明确结论。出院诊断书上是这样写的:癫痫,多发性部分运动性发作,部分性发作持续状态,遗传代谢病?
“西医不行,中医治!”有亲戚向王明亮推荐了北京香山医院的中医牛志刚,但无法安排孩子住院。
2008年4月2日,从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出院后,王明亮提着中药、抱着孩子回到自己出生的村庄——柳林县金家庄乡下嵋芝村,包括父母在内的全家老少都行动了起来——拯救孩子。
——奔波求医。遵照医嘱,王明亮每周必须将孩子的病情资料带到北京香山医院,医生据此开方。在北京最好的药店同仁堂抓药,旋即返回家乡。整整4个月,每个星期,王明亮都重复着在“村庄——柳林县城——太原——北京;北京——太原——柳林县城——村庄”的路上,一个来回1400多公里。自己开车,全程高速,昼夜兼程,每个来回一般耗时至少两天。
——拍摄痛苦。根据医生要求,王明亮为了让医生准确了解孩子病情,专门购买了电脑、摄像机,每每孩子病情严重、抽搐颤抖时进行拍摄,拷到U盘,每次赶到北京香山医院时交与医生。“每周最少得拍四次!医生要求每次拍摄至少在5分钟以上才行。”王明亮说完这些,长久的低头不语了。记者曾数次观看这近百个视频短片,看着仅仅几个月的孩子痛苦的抽搐、颤抖、哭喊,不得不关闭视频。
(有网站将这些录像播放了出来,想看的人可以从这里进入http://v.ku6.com/show/J_6K9LrPj0fG49CO.html)
——鼻饲饮食。孩子自从第一次送进医院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喝水、吃奶、吃药全部都是通过鼻孔完成。“嘴抽得太厉害,没办法。”医院将一根软胶管通过孩子的鼻孔插入胃腔,所有的食用液体均通过此管提供给孩子。此管每10天更换一次,左右鼻孔轮换。回到村庄后,确实找不到医生操作,便由王明亮给儿子安装鼻饲软管。
——日夜护理。自从回家后,再没有医院专门的吸痰设备了,至少每3个小时,王明亮和妻子就得给孩子吸一次痰,以保证孩子咽喉不被堵塞。“自从孩子住院以来,连续7个多月,我从未脱衣睡觉。”这期间,王明亮的妻子经常晕厥,“我还得抢救老婆”。
——负担沉重。王明亮介绍,自从孩子发病,他先后开支医药费、交通费、住宿费等各种杂费共计20多万元。“好在我还做些小生意,一般家庭早就拖垮了。”
2008年8月15日,看到孩子病情恶化,王明亮与妻子一起抱着孩子来到北京香山医院。然而,他们想不到也接受不了的是,“这成了孩子生命中最后的一站”。
“我几乎排除了所有可能的病因!”
王小儿死后,父亲王明亮开始查找儿子的死因,他向记者提出了自己的“排除法”:
——孩子第一次进入医院,吕梁人民医院诊断为“支气管肺炎,中毒性脑病”。针对孩子抽搐不停的情况,该院从脑神经开始检查,但是CT检查显示“颅脑扫描,未见异常。”“这就排除了孩子大脑损伤引发的原因。”该院还做出三张化验单,也未查出抽搐病因。
——孩子转入省儿童医院,门诊给出的诊断是“抽搐待查”。主治医生樊海珍带孩子到省人民医院做了颅脑核磁共振“未见异常”。记者发现王小儿在这家医院共做了41张化验单。王明亮说:“儿童医院也未查出抽搐病因。”
——孩子转入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先后做了10张化验单。同时,做了视频脑电图,显示“视频脑电图异常”。该院出院总结上这样说:“患儿病情无明显好转,家长要求继续治疗。”
——根据医生建议,将孩子的血尿送达上海,进行遗传问题检查。结果是“未见异常”。王明亮也告诉记者:“我与老婆双方家庭都没有遗传史。”“我的女儿王媛已经7岁了,非常健康,学习成绩优秀。”
——“孩子出生近两个月时,都很健康。”“接种乙肝疫苗一周后,便开始抽搐了,找过的医院都查不明白,西医中医都救不了。”
于是,王明亮将孩子死亡的原因最后质疑到疫苗上了。
经过四个月的苦苦努力,依然没有救活王小儿的北京香山医院中医大夫牛志刚,2010年2月22日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这孩子发病的因素会很多,疫苗可能也会是一个诱因。”
“专家鉴定违反回避原则”
在王明亮、易文龙等部分质疑家庭的不断上访、申诉后。
从2008年8月28日开始,山西省卫生厅委托山西省预防接种异常反应和事故鉴定小组对其中的5户当事人提出的质疑作出了鉴定结论:“与接种疫苗无因果关系”。
这些质疑家庭当事人接到山西省卫生厅的文件后,发现参加鉴定的专家违反了回避原则。
《预防接种异常反应鉴定办法》第十九条规定,专家鉴定组的人员由受种方在专家库中随机抽取;第二十条,与预防接种异常反应鉴定结果有利害关系的人员应当回避。
山西省卫生厅收到的家庭来访信件,均是反映他们的孩子得病死亡或致残与接种省疾控中心的高温暴露疫苗有因果关系。而卫生厅对上访所涉材料进行讨论分析的7名鉴定专家,未经受种方在专家库中随机抽取,这邀请来的7名专家中就有3名是省疾控中心的人员,他们分别是:
省疾控中心副主任:关联欣;
省疾控中心计划免疫科长:翟如芳;
省疾控中心计划免疫副科长:常少英。
2008年12月8日,王明亮、易文龙向卫生部提出行政复议申请,认为被申请人山西省卫生厅抽调的7名专家中,始终有三名山西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人员,并有一名充当首席专家,属有利害关系的人员,被申请人依据这些专家的鉴定意见得出行政结论,违反了回避原则,要求撤销无效的行政结论。
2008年12月下旬,他们收到了卫生部不予受理的决定书。
2009年1月20日起,王明亮、易文龙等7个家庭,相继向太原市迎泽区人民法院投递了诉状,状告山西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北京华卫时代医药技术有限公司制售“山西疾控专用”标签高温暴露疫苗致使其子女被伤害,要求人身损害赔偿。一年来,他们不断口头、书面敦促法院立案,甚至“击鼓升堂,要求立案”,但该法院对于这些民事诉讼,至今不予立案也不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