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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享受医保的患者来说,生病住院要走一系列严格规范的医保程序,划卡入院、出院结账等等。然而在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阿城区的阿继医院,却发现了这样一种怪现象,有人明明没有生病住院,却不仅被住院了、被治疗了,医保中心还为他们报销了医疗费。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焦点访谈》2012年2月12日播出——《空病床上的住院病人》,以下为内容实录:
解说:
哈尔滨市阿城区的阿继医院是一家规模不大的民营一级甲等医院,也是阿城区的医保定点医院。医院里一共有38张病床,平时这里病人不多,病房的床位大多空着。
记者:
这应该很久没有人住了,都没有人,这床都收起来了,应该很久没人住了。
解说:
但医院职工告诉我们,病床虽然空着,但医院的住院记录上却显示这些空病床上住着病人。
记者:
实际上就是说,这人根本就没有来看病,也没有住院。
李涤飞 哈尔滨市阿城区阿继医院职工:
根本就不存在这个病人。
解说:
明明没有病人,医院却登记住着病人,这事确实有点奇怪。记者在阿城区医保中心随即抽取了阿继医院几位住院患者的医疗记录。其中一位患者名叫唐秀丽,是当地的一名公务员。按照登记的相关信息,记者找到了她。看着自己的住院记录,唐秀丽显得十分诧异。
记者:
在阿继医院,住院是2009年11月17日,然后到12月7日出的院,住院28天。
唐秀丽 哈尔滨市阿城区市民:
没住过。
记者:
没住过?
唐秀丽:
嗯。
解说:
记者抽取的第二位住院患者名叫徐秀萍,是一名退休教师。记者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家里休息。不久前,她刚做过手术,看来她应该是住过院的。
记者:
那您在阿继医院的住院部住过院吗?
徐秀萍 哈尔滨市阿城区市民:
我在那儿没住院。
记者:
没住院。
解说:
徐秀萍确实在养病,但她的病并不是在阿继医院看的,手术也不是在阿继医院做的。接下来,记者又找到了第三位住院患者,他叫王岩。
记者:
在2009年的11月15日到2009年的12月5日,这个时间您住过院吗?在阿继医院住过院吗?
王岩 哈尔滨市阿城区市民:
这个时间没住过。
记者:
没住过。
解说:
明明没有在阿继医院住过院,但阿继医院的住院记录上却明明白白地显示,他们不仅在住院而且每天还在交床位费,和正常住院的患者一样,每天都在打针、吃药、接受检查和治疗。
记者:
检查费用和治疗费用、护理费用,这些其实根本都是假的。
李涤飞:
对,都是假的。
记者:
不这么做行吗?
李涤飞:
那不行,他不得需要一套完整的,这种出院手续,他必须得这么做。
解说:
病床是空的,病人是假的,然而住院记录的医疗费用却是实实在在的。院方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呢?
李涤飞:
在这些人没有到我们医院去看病治疗的情况下,他为这些人办理了虚假住院,然后又持这些人的出院结算单到阿城区国家医保中心报回现金,用这种方式套取了国家的医保资金。
解说:
按照当地的住院患者医疗保险程序,患者要持医保卡交纳住院押金,办理住院手续,住院结算时,先由医院垫付患者已经报销的金额,再由医保中心每月对医院进行结算。也就是说,要想套取医保资金,必须先要拿到个人的医保卡,然后才能将相关信息录入医院与医保中心联网的电脑,那么那些没住院的所谓住院病人,他们的医保卡是怎么到了阿继医院手里的呢?
徐秀萍:
当时那医保卡呢,因为我找他看病,我医保卡就搁那儿了。
记者:
搁到周自刚那儿了是吗?
徐秀萍:
对。
解说:
这里所谓的周自刚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据知情人介绍,在他的手里时常放着几十张医保卡。
哈尔滨市阿城区阿继医院护士:
每个人的医保卡基本上都是他认识的或者亲戚朋友的,然后就是20个左右吧,一般应该是每个月的,他统一给办理一下住院。
解说:
有了这些医保卡还不够,在办理虚假住院手续的时候,还得做点手脚。按规定,住院必须先交纳一笔押金,住院病人既然是虚构的,那么动辄几千元甚至上万元的住院押金自然也是虚构的。
哈尔滨市阿城区阿继医院护士:
就是只要到阿继医院来住院的患者,我们都会统一录入到微机里,办理一个住院手续,每个患者都是有现成的表格,都是做好的系统,患者都是需要交一定的住院费用,真正的住院的患者都是以现金的形式。然后只要是周自刚的患者呢,都是选择支票的形式。
记者:
实际上有支票吗?
哈尔滨市阿城区阿继医院护士:
其实没有支票。
记者:
这笔钱存账吗?
哈尔滨市阿城区阿继医院护士:
只是一个空头的,也没有钱。
记者:
也没有钱。
哈尔滨市阿城区阿继医院护士:
对。
记者:
就是一个数字?
哈尔滨市阿城区阿继医院护士:
对。
解说:
让虚假的病人住院,必须要在这些人身上产生大量的医疗费用才能套取出医保资金。在阿继医院住院记录里,这些根本不存在的住院病人每天都在吃药打针,检查治疗。
哈尔滨市阿城区阿继医院护士:
就是他办理完住院手续以后,所有的这些床费、护理费,微机里就自动产生了,直到月末之前他再统一补一些每个患者的药费和检查费的一些单子,然后也由收款人员统一录到微机里,然后使每个患者都能产生一定的费用。
记者:
这个费用大概是多少?
哈尔滨市阿城区阿继医院护士:
大致应该都在一万块钱左右吧。
记者:
一个人?
哈尔滨市阿城区阿继医院护士:
对。
李涤飞:
然后在十几天以后,他又给这些人开具了一个出院手续。这样在我们住院处微机上,就体现了一整套像真的一样的住院手续和出院结算单。
解说:
尽管是造假的病人,造假的单据,但在录入阿继医院医保中心的结算系统后,真金白银的医保报销资金就顺利地返还到了阿继医院账户上。那么医保中心对这种造假行为能不能发现呢?
记者:
在日常工作中间,你们对住院病人这一块,就是怎么来进行监管呢?
燕淑敏 哈尔滨市阿城区城镇职工基本医疗保险中心 副主任:
应该是我们首先先拿他的医保卡先辨认人,先鉴别是不是这个人,有没有冒名顶替的。发现他证(医保卡)和人相符的情况下,我们有的时候到护士站跟他的医生,针对他的病,查他的遗嘱还有他的病历,护士交接班记录,从这几方面查。
记者:
就是在病人住院期间,你们都会去检查?
燕淑敏:
对。
解说:
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吗?我们查阅了阿城区医保中心的医保资金支付系统,发现阿继医院许多虚假病人的情况即使不去实地核查,就可以在电脑记录上发现很多明显的问题。
记者:
那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是姓丁的这个住院患者的一个情况,是吧?
张宁 哈尔滨市阿城区城镇职工基本医疗保险中心医疗监督股股长:
是。
记者:
那我们看一下,这个住院时间是2009年6月22日,然后出院时间是2009年7月13日,从6月22日到7月13日总共是多少天?应该是22天。
张宁:
嗯。
记者:
那他这个填的住院天数怎么变成32天呢?这个你看一下,这个2009年7月25日,出院时间8月15日,这总共是多少天呢?您算一下,应该是多少天?
张宁:
20天。
记者:
20天。
张宁:
嗯。
记者:
那他填的是多少,填的是33天。
张宁:
嗯。
记者:
按照正常情况的话,应该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张宁:
我这个具体不清楚。
解说:
外行人都能一眼看出的问题,担负着国家医保资金监管责任的主管部门却说发现不了。
记者:
这就是他的一个出院的时候的清单,然后那像这个统筹金支付是什么呢?
张志平 哈尔滨市阿城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副局长:
那就是统筹金,他的医药费总额其中一部分是要统筹基金来支付的。
记者:
统筹基金是什么?是我们从医保中心支付的报销的钱是吗?
张志平:
对。
记者:
按比例报销的钱?
张志平:
对。
记者:
这个钱是支付给谁的呢?
张志平:
对着医院结算的话就是支付给医院的。
记者:
如果说这个患者根本就没有住过医院,但是你们医保中心把这笔钱支付给了医院?
张志平:
我们不掌握这种情况。
解说:
阿继医院用空病床虚假病人套取医保资金,医保中心应该发现问题而没有发现,那么这个数额究竟有多大呢?我们先来看一看医保中心记录的阿继医院住院病人的数字。
记者:
从这个系统里面能看到阿继医院每个月住院患者的总数吗,总的人数?
张丽光 哈尔滨市阿城区城镇职工基本医疗保险中心综合财务股:
可以。
记者:
2011年3月份,阿继医院总共住院有多少个病人?
张丽光:
69个。
记者:
69个。那4月份呢?
张丽光:
77个。
解说:
而实际上阿继医院真实的住院病人有多少呢?一位住院部的医生向我们讲述了他当时查房时看到的情况。
记者:
像你们查房的时候,一般都会去病房。
哈尔滨市阿城区阿继医院医生:
对。
记者:
像这个一个月你们医院大概有多少住院病人?
哈尔滨市阿城区阿继医院医生:
一个月住院病人最多能有二三十人。
解说:
同样的时间,住院人数差了近三分之二。这么简单的事实如果阿城区医保中心在日常工作中能够认真监管的话,是不难发现问题的。
记者:
那你们日常在对阿继医院的监管中发现他有任何问题吗?
张宁:
没发现。
记者:
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张宁:
嗯。
演播室主持人 泉灵:
目前阿继医院套取医保问题已经被有关部门立案,这家医院到底套取了多少钱,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从节目当中我们看到,阿继医院套取医保金的行为漏洞百出,发现并不难,但是它居然就发生了。医保资金不仅有参保参合的缴费,更有各级政府财政资金的投入。近年来,随着医保覆盖面不断扩大和补助标准的提高,全国城市参保和农村参合的资金规模已经达到了几千个亿,这笔钱医院必须要用好,医保中心必须要管好,因为它是老百姓的保命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