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公安局副局长组织卖淫 枪指人头讨高利贷

    以一起普通的抢劫案为导火索，48岁的何奇，从山阳县公安局副局长的位子上“栽”了下来。他被抓后，有民警感叹：“感觉山阳的天都蓝了！”


    几年间，何奇为自己编织了一个由打手、亲信组成的“黑网”，包括发放高利贷、敲诈勒索等。一名受害人借了5万元高利贷，最终被逼着偿还了60多万元，几乎家破人亡。


    从一个普通的民警，一路升到公安局副局长，再演变为黑社会性质犯罪组织的“老板”，何奇走过的是一条怎样的路？


    抢劫案牵出了县公安局副局长


    2005年夏天，被检察院批准逮捕的时候，山阳县公安局副局长何奇即将度过他48岁的生日。


    在小小的山阳，他的身份“显赫”———山阳县第十五届人大代表、山阳县公安局副局长兼城关派出所所长。从他的履历表上能看到他一路升迁的轨迹———1975年4月应征入伍；3年后退伍，在山阳县漫川电站待业；1985年调入山阳县公安局漫川派出所；1990年9月调入山阳县公安局城郊派出所工作。自从1992年7月被任命为城郊派出所副所长后，他的路走得越来越顺当。先被任命为所长，1995年，又被任命为城郊区委副书记兼派出所所长。1997年8月，他当上了城关镇党委副书记兼城关派出所所长。到2000年6月，他被任命为山阳县公安局副局长兼城关派出所所长，在这个位置上他坐了5年，直至东窗事发。


    何奇缘何落马？


    在山阳，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何奇的口碑一贯极差，多年前就有他放高利贷、敲诈勒索的传闻。2004年，山阳县公安局做了大量的工作，在维护社会治安方面取得了较大进步。但年底山阳县有关部门做行风调查时，山阳县公安局居然名列倒数第一。有不少老干部向公安局主要领导反映，这是因为山阳公安队伍中有少数的害群之马，胡作非为，败坏了人民警察的声誉。


    但直接导致何奇落马的却是一起抢劫案。


    2005年1月26日，山阳县发生一起抢劫案。经警方侦破，犯罪嫌疑人中有一个叫何锋的人，此人正是何奇的胞弟，至今负案在逃。另一名犯罪嫌疑人姚鹏于3月28日被抓获。审讯过程中，姚鹏进一步交代了多年来充当何奇打手、放高利贷敲诈勒索的事实，何奇一案浮出水面。


    此案引起公安部的高度重视，并成为公安部督办案件。


    派出所长亲自招募歌舞厅“小姐”


    1997年冬到2000年，何奇还是城关镇党委副书记兼城关镇派出所所长，他曾连续参与两家歌舞厅的经营。一家是县政府招待所的歌舞厅，另一家是世纪花园歌舞厅。


    1998年7月，何奇和徐新银、冯彧斌等人，谋划开办歌舞厅。何奇凭借自己的特殊身份，与原山阳县自来水公司经理王某私下交涉，从县自来水公司手中买下了县政府招待所歌舞厅的经营权。何奇在幕后操纵，指使冯彧斌与县自来水公司签订了协议书。协议的结果是何奇、冯彧斌、徐新银三人，每人出资5万元收买经营权，又共同出资对歌舞厅进行装修改造。包括更新设备，增设卖淫女宿舍等。为了掩人耳目，何奇让冯彧斌、徐新银二人具体从事歌舞厅的经营活动，自己不公开参与管理，主要负责协调外部关系，以及私下招揽生意等事务。


    除了为歌舞厅的非法经营活动充当保护伞，何奇有时也亲自参与歌舞厅的“业务”，包括招募青年女子在歌舞厅卖淫。


    1999年春，何奇派人到湖北招募歌舞厅“服务员”,并“选中”两名女青年，送到山阳县政府招待所歌舞厅从事卖淫活动，何奇亲自驾驶警车前往途中迎接。


    放高利贷非法敛财340余万


    在经营歌舞厅期间，何奇认识了常来消费的山阳人党军宏，何奇有意将其发展为自己的帮手，并指挥其为自己发放小额高利贷。


    2000年前后，山阳县个体工商户李建峰，因长期将自己的运货工具车停放在城关派出所院内，与何奇接触增多，李建峰看中何奇手中的权势，便与何奇拉关系，频繁出入城关派出所，成为成为派出所不是民警而胜似民警的特殊人物，被称为“二所长”。李建峰多次与何奇参与放高利贷等非法敛财活动，逐步成为何奇使用的骨干。


    当时为李建峰打工的姚鹏，起初是替何奇、李建峰收高利贷，随着与何奇交往增多，变成直接为何奇使用的骨干成员之一。


    何奇之弟何锋长期吸毒，仗着何奇的权势，长期横行于山阳县漫川镇，无人敢惹。


    在相互勾结、大肆敛财中，一个“黑网”也渐渐织成。以何奇为首，党军宏、李建峰、姚鹏、何锋为骨干，有20多人参加的一个黑社会性质犯罪组织形成了，并且形成了自己的组织规则。他们的“业务”就是放高利贷敲诈勒索，由何奇出本金，以党军宏、李建峰、姚鹏的名义向他人放高利贷。

 
    根据“组织规则”，他们不能暴露资金来源是何奇的，不管采取什么方法都要把本息收回来。他们的具体做法是：先选择发放高利贷的对象，即那些从事企业生产、建筑包工，有经济实力、但无社会背景靠山，急需周转资金、使用非法暴力手段易于控制的人。报经何奇同意后，他们开始放高利贷。规定贷款时间一般以一个月或是半个月为限，迫使贷款人很难在期限内还本。而且当月、当次20％的利息先行扣除，多次收息最后收本。当贷款人无力偿还时，就采用“超小时罚款”、“利滚利”等方式，层层加码盘剥，使贷款人陷于高利贷圈套。甚至在组织成员的暗中串通操纵下，逼迫借款人借何奇的高利贷，又还何奇等人的高利贷，一步一步把贷款人逼进还不清的高利贷陷阱里。


    据调查，从1998年至2003年，何奇和手下先后敲诈勒索17起，受害人被侵害的次数达上百人次，涉案金额达460余万元，非法敛财340余万元。


    姜启月：毛骨悚然的借贷经历


    2002年4月28日，因资金周转困难，山阳县鬲家村“启明多孔砖厂”厂长姜启月找到李建峰借款。结果却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几乎家破人亡。


    在姜启月找来后，李建峰与何奇密谋，用何奇的资金，以李建峰的名义放给姜启月高利贷5万元，月息20％，贷期一个月。李让姜给打借条后，当场扣除月息1万元，姜实得款4万元，此款姜第一、二个月按时付清了月息。至第三个月，姜已没有能力清息，岂料刚过三天，李建峰便以姜启月“超时”为由“罚款”，按每超1小时罚1000元计算，“罚款”7.2万元。加上第三个月的利息1万元，共8.2万元，让姜打下欠条。第四个月姜仍无力还钱，李建峰将8.2万元累加为10万元。至第五个月，姜启月还给李5万元本金，满以为可以松口气了，不料李建峰又把累加而成的10万元“欠款”又变做本金，月息20％。这10万元姜启月用了24个月才还清，光利息就付了48万元。这笔实际金额仅为5万元的高利贷，让何奇、李建峰从姜启月身上盘剥了64万元！


2002年5月31日，因砖厂被罚款，姜启月无奈又向李建峰借高利贷。李建峰用何奇的本金贷给姜10万元，扣除半月息20％的2万元，实付现金8万元，约好这笔高利贷贷期15天，并要在第五天还5万元。到第八天，姜托人贷款5万元，交给了李建峰。李以超时为由作为了罚款。至半月期满，姜又给李还款5万元，李将姜10万元借条抽出，剩余5万元本金，经姜求情变为月息20％，姜用时14个月，付息14万元。这笔高利贷本金10万元，结果姜启月光利息就付了16万元，还交了“罚款”5万，共还了31万元！


2002年10月，李建峰逼姜启月还第一次借款4万元的高息。姚鹏与何奇联系串通，何奇出本金，以姚鹏的名义再次放给姜启月5万元高利贷，定为日息1％，当场扣除10天的利息5000元和5000元风险金，实给姜4万元。10日后，姜未按时还款，5000元风险金被当作了罚款，5万元的高利贷也转为月息20％……因姜启月无力偿还，2003年7月23日中午，何奇指使姚鹏把姜劫持到家里，何奇用一副拉力器朝姜启月身上乱打，并用手枪指着姜的头，威胁姜如果不还钱就毙了他！


追“债”手段令人发指


何奇一伙的敲诈手段残忍到了恐怖的地步。


有一次，姜启月被李建峰、何奇劫持到城关镇权垣路段。李、何拿出一次性注射器，吸入药剂要给姜启月注射，说这种药给牛打了牛就会乱蹦，给人打了人就会发疯，威胁姜还款。


敲诈受害人武某时，李建峰、姚鹏多次将武某劫持到山阳县烈士陵园及苍龙山上，强行脱掉武的裤子，用细树枝、草棍往武的下身捅，进行摧残。


2002年10月底，何奇以李建峰名义放给退休教师毛某高利贷2万元，用时4个月，利息8000元。到期后，毛无力按时归还。2003年秋，何奇亲自带领李建峰、姚鹏驱车赶到毛的老家，将毛家电话线接头拔掉，使其与外界失去联系，向毛逼要高利贷，并把毛带往县城借款，途中停下车，把毛拉到路边玉米地里，李建峰强迫毛脱掉裤子，让姚挤青辣椒水往其下身抹。逼毛重新给打2.8万元借条后，又拉到城关派出所看管，并将毛起诉到法院。


在何奇一伙的迫害下，姜启月被敲诈勒索140余万元，砖厂一度倒闭停业。他藏进砖厂工棚躲避暴力侵害，由70岁老母偷着送饭，被何奇一伙发现后又跑到西安、陕北、甘肃等地流浪避难。


高利贷受害者张某，为使家人免遭党军宏的侵害，与其妻假离婚。另一名受害人袁某不堪忍受党军宏折磨，曾想与党军宏同归于尽，但惧怕对方势力大、爪牙多，担心死后其妻儿难逃黑恶势力侵袭，一度背井离乡，有家难归。


包庇同伙多次作案未被处理


作为何奇的得力干将，李建峰、何锋等人多次殴打他人，寻衅滋事，但这些因为何奇的包庇，没有得到依法追究。


1998年11月21日下午，山阳县漫川镇村民李国顺与何锋在漫川街道发生争执。何觉得李不给他面子，回家取来双管猎枪追打李国顺。李闻讯后躲避，何锋追至李开办的木器厂住房寻找未见，在屋里连开4枪，将木器厂里的卧室顶棚震塌，李妻因惊吓昏迷。由于何奇从中干预，警方对此案未作任何处理。


2002年5月，湖北郧西县法院干部李大彬一行前往西安执行公务，途经山阳县漫川镇街道吃饭时,与何锋发生争执，李准备报案，何威胁说：“我是公安局的，要报案就把你的车砸了！”李一行五人赶紧往山阳县城行驶，何锋打电话把李大彬的车号告诉堂弟何罡。李行至山阳县城东边的鹃岭，被何罡带人拦住，砸坏车玻璃，打伤李大彬。李大彬在山阳治疗期间，何锋仍然扬言要把李打残。李仅治疗一天，就赶紧离开山阳前往西安，何锋竟带领同伙开车追逐。李大彬在办案民警的护送下才离开山阳。事后，李大彬控告何锋倚仗其兄权势，寻衅滋事，属于黑社会犯罪，要求追究何锋等人的刑事责任。但在何奇干预下，仅对何罡等人治安处罚了事。


何奇一伙自1998年以来，疯狂作案，有时甚至驾警车作案。受害群众百余人次，殃及党政干部、政协委员、警察、企业职工。为激励团伙内的骨干成员，何奇曾带党军宏、李建峰、姚鹏到外地旅游、到大城市嫖娼玩乐，并用绑架、敲诈得来的赃款奖赏骨干成员。


何奇团伙中有多名吸毒人员。党军宏不仅吸毒，还贩卖毒品，2003年8月份，经何锋联络，党军宏从潼关毒贩亢战战手中购买海洛因15克吸食。2004年2月，党又从亢战战手中购买10克海洛因，不想给亢付钱，便与何锋商议，由何锋叫城关派出所司机把党军宏接上警车，故意让亢战战看。亢见警车把党带走，仓皇逃离山阳返回潼关。党把一半毒品分给何锋，作为“报答”。


被调查期间多次妨害作证


对何奇的调查并不顺利。身为公安局副局长的何奇有着极强的反侦查能力，当然不会乖乖就范。被“双规”之前，何奇利用公安局副局长的身份多次妨害作证，多位高利贷受害者受到了何奇的威胁利诱，要求他们给其作伪证。


得知公安机关询问姜启月后，何奇托人约姜见面，企图和解，被姜拒绝。李建峰按照何奇授意，找到姜启月夫妻，威胁恐吓。何奇还和李建峰订立攻守同盟，教唆李更换手机号码，教给他对付公安机关审讯的办法，并要李转移罪证。


2005年6月29日，中共山阳县纪律检查委员会决定对何奇实施“双规”。7月23日，山阳县人大常委会对何奇作出“暂停执行人大代表职务”的决定。7月25日下午，何奇被山阳县公安局以涉嫌敲诈勒索刑事拘留，8月4日经山阳县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此案历时一年多，目前已侦查终结。异地司法机关———商州区人民检察院将以涉嫌组织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敲诈勒索罪、妨害作证罪、绑架罪、组织卖淫罪等9项罪名起诉何奇及其团伙的另外9名成员。他们将面临法律的严惩。


如今，当何奇的犯罪事实在办案人员的努力下逐渐清楚，人们再回头看看，也禁不住要问：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人，为什么能横行多年？这个问题值得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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