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省政法委综治办副主任的妻子陈玉莲这两天成了新闻人物,她被当做非法上访者,遭到便衣警察长达16分钟的殴打。事发后,武昌公安分局一名领导亲自去医院看望,表示“打人纯属误会”,因为他们“没想到打了这个大领导的夫人”。事实上,在便衣警察殴打过程中,这位领导夫人曾反复强调自己是有身份的,但是对方随即表现出对“身份”的蔑视(或许此后的殴打还变本加厉),领导夫人万万没想到,一旦自己被当做非法上访者,身份就会失效。去年的团长夫人为了表明自己是有身份的人,曾打别人耳光,如今这位领导夫人亮出自己的身份,显然不可同日而语,前者是耀武扬威时的显摆,后者则是出于本能,于这样的危机时刻,面对身高马大的便衣警察,身份显然是最为有效的抵挡进攻的利器,只是缺乏低层经验的领导夫人,或许不知道,在信访这个江湖上,身份和背景已经成为奢侈品,信访就像穷人与不幸者身上的寄生虫,试想:有身份或者有背景的人,会沦落至上访的境地?
这样的新闻让人不禁想起去年元旦节期间央视大楼的那场大火,与那场火灾同步的是民间的狂欢与不怀好意的幸灾乐祸,在这条新闻里,网友们也不愿施舍丁点的同情心,纷纷建言献策,表示以后领导及领导家属靠近政府大院应挂个牌子——“我有身份,不要打我。”
然而这样的建议实行的可能性其实很有限,换一个时间维度,类似的情结难以炮制,即便省政府大院前经常有领导家属出没,却不可期望他们仍然会给便衣警察们制造出上访者的幻象,有身份者即便不通过挂牌示身份的方式避免殴打,也会通过类似穿着、言语等方式表明自己的身份,以避免自己被殴打的悲剧。这个新闻里有身份者的悲剧是偶然的,不足以成为他们的常态,但这恰恰验证了多数无身份者的悲剧,领导夫人16分钟的黑色经历,毫无疑问,是那些无身份上访者的正常生态。
据说因为现在上访频繁了,上访所受到的敌意也减少了,其中一个典型的现象是部分基层政府为方便上访者而设立陪访制度,上访者在上访过程中不仅不会受到打击,还将享受到各种便利的上访渠道。幸福不仅有着不同的标准,还存在假冒伪劣的风险,陪访制度让上访者有了些许幸福感,却不能让上访问题成为历史,更不会让上访悲剧成为历史,或许上访与国民幸福不存在必然联系,一个无上访无冤情的社会未必就够得上和谐社会的标准,就像一个没有乞丐的城市未必就是个富裕的城市。人们对于上访现象的期待,首先是对上访行为合法的肯定,而如今,遍及全国各地的上访以及当前自上而下对上访行为的处置,无一不在渲染着一种骇人听闻的革命情绪。
如果说和谐社会是当前公众的理想,那么这样的社会的一个必要的前提(或者愿景)便是:和谐来自法制的健全,社会的公正,以及对人权的尊重,而不是让“和谐”成为动词,以暴力换取片面、局部的和平。三十年前,社会也是和谐的,那时全国上下排除一切杂音,团结一致视帝国主义为纸老虎,所有的人都在不高兴,只是,这样的和谐是武力的结果,“和谐”这个形容词被用来形容一个巨人,而事实上,在它的背后还拖着巨大的不和谐的阴影。三十年过后,公众期待的和谐社会,显然不会是这样一种拖着“不和谐”阴影的和谐社会。